3.
陛下走后，妹妹拿了一本小册子进来，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。
「都在这里了吗？」
妹妹点头，「以及他们做过的事，我都记下来了。」
「放心，这上边的人，一个都跑不掉。」
我圈出几个人名，「这些是前世常常往宫里递消息的人。想办法套套他们的话。」
刚进宫时，我便让妹妹闲来无事多在宫中走动。
一是认识地形，二则让她记下前世所有羞辱过她的人。
既然能够重活一世，那我定然一个都不会放过。
在我每晚的不懈努力下，终于攒够了十次。而我指尖的光芒，已经蔓延到整个胳膊。
我虽不知这光芒的作用，但我知道今晚就能见到神狐了。
皇帝今晚去了皇后那里，我点上三根香，静等神狐的到来。
一阵风吹过，神狐身影若隐若现，它说，「做得很好。你要什么？」
我答道，「我要钱。」
「钱？」
「对，很多很多的钱，但不要普通的钱。」
我要点石成金化成的钱。
第二日，我借口想念家中父母，带着神狐给我的钱财回了家。
爹娘一见到那几口箱子便露出垂涎之色，「棠儿，这都是你的？」
我点头笑着，「对，这些都是我孝敬你们的。」
爹娘对视一眼，露出满意的神色，「爹娘果然没有白疼爱你。一直听说陛下对你极好，想来是真的。」
我寒暄了几句，看着他们收了钱，才起驾回宫。
入夜后，皇帝又来了。我故意提起给家中送钱的事，皇帝问道，「秦家就这么缺钱？」
我娇笑着勾上皇帝的脖子，「臣妾家中还有个哥哥要读书呢，自然是缺钱的。」
皇帝虽昏庸，却不傻。一个三品大官的家中竟然缺钱成这样，怎么听怎么不合理。
我缠上皇帝的身子，暗暗在心里记下次数。
自然不合理。
毕竟秦家，我那爹娘，要的可不只是钱。
他们在远离京城之外的镇州豢养了私兵，企图造反，谋篡皇位。
而他们做的实在太过隐秘，若不是前世我死了一回，也定然发现不了。
但若是他们自己露出马脚，肯定更有意思。
不仅如此，我还要他们亲眼看到我坐上他们梦寐以求的皇位。
也不知我那爹娘到那时，会不会后悔将我送进宫里。
我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黄色光芒，暗暗发笑，这一天，不会太远了。
4.
夜夜春宵，皇帝累极了。一连多日不曾上早朝。
前朝都闹翻了天，各位大臣都争着吵着说我是妖女，要将我绑起来活活烧死，而后宫，也不太平静。
入宫的这段日子，我都没有去皇后宫中请安，而她也不曾说过什么。
只是今天，她遣了侍女来叫我。
刚踏进凤仪宫，皇后薄怒的脸便出现在我面前，她喝道，「跪下！」
皇后同皇帝是少年夫妻。皇后如今不过才四十，竟已有些老态龙钟。她的身上……
我堪堪瞥了一眼，都是些旧伤。
皇后拽了拽衣领，有些尴尬，下一秒鞭子径直抽在我身上，「跪下！你可知错？」
「妃嫔侍寝，天经地义，臣妾不知何错之有。」
皇后看我歪着的身子，还有故意不梳好的发髻，气得骂道，「一脸狐媚样！」
她让人将我按在地上，「为了安抚前朝的大臣们，只好牺牲你了。但你这条贱命，实在是活该。你千不该万不该，不该让君王不早朝。」
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，突然笑出声。指着她同我一样发出光芒的指尖反问道，「娘娘，您和我，不也是同类人吗？」
只是她指尖的光芒，微弱得很。若不是仔细看，很容易忽视掉。
「娘娘，您好像，也很巴不得陛下早死。」
她高高扬起的手，突然顿住了。
5.
「你真的以为，神狐可以帮你完成一切吗？」
我垂眸，淡淡道，「我从没想过依赖它。我最终能靠的，不过是我自己。」
皇后皱着眉头看我，「我不懂。但……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也和神狐做过交易，就走吧，我送你离开。」
「那他呢？」
那狗皇帝呢？
皇后攥了攥拳头，「我自己来就好。」
「所以你刚刚？」
皇后点头，「是想趁机送你出去。这宫里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。」
怪不得。怪不得这后宫里的妃子少之又少。
原来都是皇后找了由头送出宫去的。
可她身上的伤痕……
「他打你吗？」
皇后无所谓地笑笑，「有时候把她们送走，他发现了不对劲，会打。但我家族基业深厚，他不敢对我做什么。」
我突然有些心酸。若是真的不怕，又为何要与神狐做交易。
神狐是不会找到活人的。
皇后她明明，也死过一次。
我握住她的手问道，「为何不要我同你一起？」
她望着远方，眼神变幻，多的是我看不懂的情绪。良久，她才说道，「你还年轻，何必将这一辈子搭在他身上。」
「那些百姓呢？狗皇帝在位一天，百姓便要多过一天苦日子。多一个人，多一分力量，难道不好吗？」
我最终还是说动了皇后。
6.
回到我的寝殿后，妹妹急匆匆过来，将一封家信交到我手里。
「爹爹来信，说家中快没钱了，要你想办法送进去。」
这才几天，三箱黄金竟都见了底。
妹妹问我，「还送吗？这么久了，皇帝一点赏赐都不给，我们哪儿来的钱……」
看着妹妹愁眉苦脸的样子，我笑出了声，「小阿棠，当然不送了。」
神狐今晚便会现身，而这一次，我要的不再是钱。
三根香点燃，神狐很快出现。
它看着我浑身都被微弱的金光笼罩，满意地点点头，「你做的很好。等你的金光能够凝聚成金丹时，我便可以附你身，助你一臂之力。」
「多谢神狐。」
「这次你想要什么？」
「我要真话丸。」
神狐一挥手，一个小瓷瓶出现在桌子上。
我又问它，「那些钱何时会变回石头？」
神狐说，「不出半月。」
7.
在这半月的时间里，我仍旧被皇帝宠爱。不止如此，皇后也时常宿在皇帝的寝殿。
皇帝的脸色明显变差，颧骨凹进去，唇色发青。
而他身上的龙气，也越来越淡。
我每日都会去给皇后请安，实际则是她将身上的龙气渡给我。
就这样，我体内的丹田处越来越有力量，一个圆形的轮廓逐渐显现——金丹，不日将要炼成。
就在我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中时，突然传来惊天噩耗——妹妹出事了！
我匆匆忙忙赶回寝殿，发现妹妹十指尽断。本就体弱的她，此刻更是气若游丝。
我紧紧抱着她，感受着怀里的人，身上的温度越来越冷，忍不住浑身颤抖。
「阿棠，你别吓姐姐……」
「二小姐，这是老爷对你不忠心的惩罚。」
我猛地抬头，看向站在我对面的嬷嬷，质问道，「你什么意思？」
那嬷嬷抬着下巴，高傲道，「老爷给你家书，是给你脸面。你竟然违抗不遵，那便要付出代价。」
她指着奄奄一息的妹妹，「这就是代价。」
「是么？那我爹有没有告诉过你，你这样口出狂言的恶婆子，也是要付出代价的？」
「你要做什么？啊——」
我将妹妹抱回床上，刚换过血的她，身体依旧虚弱得很，还要好好养着。
只是这秦家，要赶紧解决了。
我将妹妹托付给皇后，然后拿着真话丸回了家。
刚一进门，爹爹便呵斥道，「你还有脸回来！」
我装作不解的样子，「爹爹怎么了？女儿可是做了什么惹了爹爹不快？」
他看我这模样，也不好在发难。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问我，「那封信你可有收到？」
「什么信？」
他打量着我，看我的模样不似作假，才长叹一口气，「算了。只是告诉你一声，家中没钱了，尽快送些回来。」
我笑了笑，「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事呢！女儿明白了。不过女儿这次回来，是给爹娘送好东西的！」
「哦？」
我掏出瓷瓶，上面刻着的龙纹让爹娘险些看直了眼。
我倒出两颗，放在爹娘手心，「这是陛下赏赐给我的，说是可以延年益寿，女儿拿到了就赶紧回来孝敬爹娘！」
爹爹摸了摸那瓷瓶，这是皇帝专用的盛药器皿。爹爹不疑有他，第一个吃了药丸，「阿棠，你比你姐姐可是懂事不少。那个病秧子，还是早些死了好！」
我在袖中捏紧了拳头，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嘴。
却仍旧附和着说道，「爹爹说的是。」
8.
是夜。
我特地换上了轻薄寝衣，姣好的身材在烛光下若隐若现，看得皇帝直流口水。
「爱妃，你真美。」
我在皇帝身旁转了个圈，然后到榻上等他，「那陛下，就溺死在臣妾的温柔乡里，可好？」
「好好好，好极了！」
我必须要加快速度了。
一次又一次，皇帝将我压在身下，又或是被我压在身下。
他的嘴中发出粗哑的声音，面色潮红，可我却看得清楚——他身上的龙气，已经淡到透明。
「陛下，您真厉害！」
我嘴上夸着他，心里却在盘算着时辰。
三，二，一……
「陛下，陛下！」
侍卫总管的声音在殿外焦急喊着，「陛下，出事了！」
我搂住皇帝的脖子，娇嗔道，「陛下，他真讨厌，竟来破坏你我的好事！」
只差这最后一次，我便有足够的龙气化作金丹。我不能，也不愿再等了！
皇帝要抽身，我覆在他身上，用尽所能阻拦着他，「陛下，臣妾想要……」
皇帝最终没能逃过美人关。
最后一轮过去后，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，精疲力尽。
而我则容光焕发，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侍卫总管匆匆看了我一眼，便进去禀报。
「陛下，镇州暴乱！」
我听见陛下用虚弱的声音说道，「镇州？那里不是一向太平吗？是谁在闹事，通通都杀了！」
「是……是秦家。」
9.
爹娘被带上了朝廷，由皇帝亲自审问。
而我也被五花大绑，衣衫不整地扔在一边。
我和皇后对视一眼，齐齐点头。
就在今天了。
皇后昨日已经将浑身龙气都传给了我，此刻我被遗忘在角落，正缓缓吸收着这些龙气。
金丹渐渐成型，殿外狂风四起，神狐它，要来了。
「大胆！你竟敢贪污这么多银子？」
皇帝将秦家贪污的证据扔在爹爹面前，可眼中只有心疼，没有愤怒。
一国之主，心疼的是这些白花花的银子，而不是百姓。
爹爹开口，「陛下明鉴，这都是空口污蔑啊！」
我指尖微动，下一秒，娘亲开口道，「什么污蔑，这都是真的！我们家就是贪钱了！」
爹爹面色大变，给了娘亲一耳光，「你这婆娘，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什么？」
皇帝嗤笑，「贪墨了多少？」
爹爹不好再否认，只好胡诌道，「一……一千两银子。」
娘亲又道，「什么一千两，明明是万两黄金！」
爹爹捂住娘亲的嘴，而娘亲面露挣扎。明明想闭紧嘴，却忍不住说出真话。
皇帝走下去将爹爹一脚踹翻在地，自己也后退了几步。缓了口气才接着问，「这钱，都用在哪儿了？」
我指尖再动，这次换娘亲否认了。
「陛下，我们家只是贪财而已。这钱，这钱我们能还，都能还上的！」
可爹爹却说，「豢养私兵，意图谋反。」
爹爹说这话时，双眼瞳孔放大，面色惊惧，可在真话丸的作用下，又不得不吐露心声。一番挣扎下，他差点咬了舌头。
「混账！朕还活着呢！就算没有皇嗣，也轮不到你做这美梦！」
皇帝抽出侍卫的刀，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停了手。
「朕命你一个时辰内归还万两黄金，还能留你个全尸。否则，刑部那些手段，便让你挨个尝个遍。」
爹爹一听这话，面如死灰。
他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，都免不了一死了。
既然如此，还不如要个痛快。
他看向养心殿的柱子，猛冲过去，却被突然弹开。连皇帝都没反应过来。
我低头浅笑，老东西，好戏还没开场，死那么快做什么。
「你找死，也要把银子还回来再死！」
利益的驱使下，皇帝并没有细想刚刚的不对劲，只是一门心思地要求爹爹归还银子。
我爽朗的笑声，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。
爹爹怒骂道，「你个贱人，究竟在那金子上做了什么手脚？要不是那金子都变成了石头，士兵们集体抗议，我今天也不会这么狼狈！」
「都是你这个贱种！」
「没有了秦家，你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好日子吗？」
皇帝则问我，「你笑什么？」
「我笑……」我指着外面的「殿下你听。」
10.
「陛下，外头来了好些士兵！」
「什么？」
「他们打着秦家军的旗号，禁军已经顶不住了！」
我轻轻一动，绳子便脱落。然后一步步走向爹娘，将他们扶起。
「爹，娘，你们怎么不信女儿呢？我们一荣俱荣，一损俱损，女儿怎么会害你们。」
爹娘有些惊讶，但很快转变过来，「好棠儿，你真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！」
然后，我走到皇帝身前，轻轻一推，他便瘫坐在龙椅上动弹不得。
「皇后，皇后救朕！人呢，朕的贴身侍卫呢？都死了吗！」
皇后轻蔑一笑，「陛下，他们啊，吃了药，睡得正熟呢。阿棠，你还有多久？」
我眉目一拧，调动全身力气至丹田处。一股暖意从脚下升腾，紧接着金光乍现，龙鸣阵阵。
金丹，成了。
我遥指天际，大喝道，「神狐，助我！」
神狐附身，我缓缓看向狗皇帝和爹娘。
杀戮，开始了。
11.
「爹娘，你们不是一直觊觎这皇位吗？快来试试。」
爹娘有些害怕我，瑟缩着身子后退，「你究竟是谁？你是什么妖物？」
我捂嘴浅笑，「爹娘，你们在说什么，我是你们的女儿啊！」
我将狗皇帝踹在地上，然后拎着爹娘，把他们扔到龙椅上。
「不是爱坐吗？坐啊！」
那龙椅滚烫如火，爹娘想跑，却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着，与龙椅越来越近。
「啊！」
「疼——」
皮肉绽开发出噼啪声，带着焦香的气味，弥漫在大殿中。
皇帝早就吓得都成了筛子，整个人缩在角落手指颤抖指向我。
呵，竟是怂货。
我捂嘴笑着，「疼么？你们让人杀害我妹妹时，你可想过她也会疼？」
我翻手掏出十根银针，扔在他们面前，「扎进去，我要听到声音。」
爹娘犹犹豫豫，下一秒，他们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拿起银针，刺进自己的指甲中。
血流如注，可我仍旧不满意。
我又变出一盆盐水，将他们的手指浸入水中。看着他们脸上痛苦的神情，我才笑着点点头。
「这龙椅，还没坐腻吗？」
「腻了，腻了，我们再也不敢了！」
「腻了，就起来吧。」
龙椅带着粘性，岂是他们想起就能起得来的。
看他们不动，我只好帮他们一把，将他们从龙椅上拽起。
尖叫声四起，他们的皮被生生剥离，一片鲜红，惨不忍睹。
下一个，轮到皇帝了。
11.
他身上的龙气消失后，再也没有九五之尊的威严。落魄的样子甚至不如街边乞丐。
我挑起他的下巴，「陛下，你可记得我？」
他慌忙摇头，又点头。
我轻笑几声，「可我，记得你。我记得你前世是如何对待我的，又是如何百般折磨，只为听我痛哭求饶。」
「我还记得，妹妹她怀了龙嗣后，你依然不知停歇，夜夜宠幸。她的孩子，是在你的床上没的。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。」
「可你呢？冷面冷心，妹妹不过说了一句想好好休养一阵子，便被你打上了废物的便签丢进冷宫。」
「你知道她死的时候，有多凄惨吗？你知道我当时，有多恨你吗？」
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，又笑出了声。
「狗皇帝，受死吧！」
皇后拿出皇帝藏着的斩龙剑递给我，我没有接。而是拿了一把普通的剑，一点点地贴近皇帝的脸。
然后将他的肉，一片片割下。再将烧红的烙铁，狠狠压在那流血的皮肉上。
狗皇帝痛晕过去，我便将他泼醒。
一来一回，皇帝浑身湿透，却仍旧吊着一口气。
我接过斩龙剑，一把砍下他的头颅，摆在地上。
爹娘早就看呆了，不知该哭，还是该笑。
一剑过后，地上又多了两个头颅。
他们整整齐齐排在龙椅对面，看着我。眼里有不甘，有遗憾，有愤恨。
可那又怎样，以后这龙椅，就是我的了。
于是，楚国多了一位女皇帝，也是唯一一位女皇帝。
她一上位便雷厉风行，查贪官，斩佞臣，减轻赋税，并将收缴的银钱尽数用于百姓身上。
楚国眼见着越来越好，百姓安居乐业，这位女皇帝却在安排好后事之后，撒手人寰。
妹妹和皇后趴在我的床边痛哭流涕。
我想摸摸妹妹的脸，却只能眼睁睁地穿透她的身体。
虽然她听不到，可我还是安慰道，「妹妹，别哭。」
这是我和神狐做的另一个交易。
换血之术，本为禁术，需要一命抵一命。
那嬷嬷抵了妹妹的命，便需要用我的命，抵那嬷嬷的命。
但我不后悔。
换血以后，妹妹的身体越发康健起来。看着她可以像以前一样蹦蹦跳跳，无忧无虑，我做什么都值得。
况且我相信，皇后会保护好她，也会保护好她的子民的。
楚国有她们，我放心。
神狐与我并肩站着，它的身子比我刚见到它时，更清晰了一些。它问我，「你后悔吗？」
我摇摇头，「不悔。」
然后我笑着问道，「你呢？下一站，你要去哪里？」
它看向远方，那里硝烟弥漫，「去每一个有昏君，又有冤魂的地方。」
全文完
